半泽火腿子

来自上等黑豚猪
别爱我,没结果

CP@早川花秋裤

【胜出】口腹之欲 08


去医院的路不算近,但我们只能依靠步行。

由于疾病的迅速蔓延,恐慌导致游行和街头暴动频繁发生。在感染之前,我和废久都参加了封锁管控计划,知道几乎所有交通主干道都设置了检查关卡,必须验明‘无污染’才能通过。


从医院“越狱”的我们,自然不可能避开系统的无感染判定。回想到当初参与企划时候的坚定,我想发笑,嘴角却沉重得无法抬起。


光明正大地牵着他的手走在白日寥落的街头,我心中竟生出几分不合时宜的雀跃。

时间刚过正午,路上行人不多,我们十指相扣走在步行街上,就像一对无比普通的情侣在约会散步。

废久温暖的掌心贴着我的掌心,我总忍不住用余光去瞥他帽檐下的眼睛,然而只能稍稍看到些许口罩没能遮住的晕红。他果然在害羞,我想象着他口罩下抿紧的嘴唇,感觉掌心有更多的汗在缓慢渗出。



废久走的很慢,他的伤口划在靠大腿内侧的位置,容易因为走路的动作产生摩擦。我悄悄松开他的手,搂上他的腰试图减轻他的负担,果不其然引起一阵紧张的绷直。


“你疯了,这是在大街上!”

他左右扫视一眼,压低帽檐小声谴责我。


“疼不疼?”


我的手牢牢地粘在他腰间,故意问得无棱两可。他又用力瞪了我一眼,没有再作声,身体却轻轻往后靠了过来。


真想摘下口罩看看他现在的表情,一定很可爱。我想。

如果这样平凡的相处时间可以多一点,再多一点,该多好。



正分神胡思乱想的时候,身体自发性的危险感知让我猛地往左闪躲,作用力和惯性令我我几步踉跄才站稳脚跟,差点要把废久一同绊倒。他马上反应过来,顺着我的力度往左后猛退,拉着我堪堪避开右边突如其来的偷袭——


那是一把最普通的菜刀,带着深褐色锈渍的刀刃上还有未凝固的新鲜血液,长方的刀体不大,藏在西服袖子里谁都发现不了。

假如刚才不是由于身体自然形成对危险的嗅觉,它的受力点应该是我的后胸,心脏位置,一击致命。


普通人很难做到对攻击位置的精确把控,除非演练过无数遍。


那双紧握住刀把的手由于紧张而不住颤抖,过度用力让指关节绷得泛白。和刀的普通一样,持刀的男人是个随处可见的工薪族,尽管白衬衫上布满了喷溅状的新旧血污,穿在外面的西服外套却干净笔挺,和白衬衣的肮脏褶皱形成明显的对比。


我拉着废久的手将他护在身后,警惕着不让胡乱刺过来的菜刀划破皮肤。

如果没猜错,上面的血液应该携带了病原体。唯有这样才能解释他暴起伤人的原因。


突然的伤人行凶事件让人群受惊,大厦商场有大量的人奔跑逃出,一开始的袭击现场应该是人流量更大的室内商场。我拉着废久躲闪乱挥的刀子,同时还要顾虑四散的凌乱行人,压根没办法使用个性。


连日忍耐饥饿和昨晚的失血让我动作变得迟缓,想要徒手擒拿此时竟有些艰难。不远处有更多的行人逆光朝这边奔跑,原本行人寥寥的街道瞬间竟变得拥挤起来。

我紧紧攥着废久的手生怕被纷乱的人流冲散,有孩子恐惧的嚎哭混杂着女人的尖叫,声音带来的群体恐慌像是运动会发令枪撕破伪装的平静。

远处奔跑而来的人影更清晰了,我猜那些举着棍棒的家伙绝对不会是援助人员和防暴警察。


各种尖叫咒骂揉成震耳欲聋的声浪让我耳膜震得发疼。汹涌的人流让我几乎握不住废久的手,我被撞了一下,只勉强勾住了他的指尖。


电光火石之间,我感觉掌心的手指松弛下来。废久停下动作,就像河流中突然静止的石头,我心中一突,立即察觉到他的念头。



“大家不要慌乱!!”


他一把摘下帽子口罩,用上个性朝人群汹涌的源头喊话,增幅释放的音浪令混乱的人潮产生了一秒的停顿。人们纷纷看向声音的方向,他像一条绿色的鱼反方向滑入当中,我汗湿的手终于握不住空落下来。


“不要怕,我来了。”



我听到废久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过来,隔着尖叫声和爆炸声,很不清晰,却温柔坚定,是英雄人偶独有的声音。

现在的他又成了绿谷出久,英雄绿谷出久。我感受着手里还未散去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,摘掉了帽子和口罩,决定试试能不能透支能力。



“这里有英雄!!!”

“杀人凶手!!!”

“不要放他们走!!!杀人凶手!!!”



暴徒愤怒的隔空喊话,有人受伤的尖叫,四周的践踏砸烧让我的太阳穴如针扎般阵阵跳痛。穿插其中受惊孩童的嚎哭让人愈加心慌意乱,不知从何处率先燃起的火光扬起浓烟,急促的警笛声由远至近,我控制住挥刀乱捅的男人,压制他并与人群隔离,这是对感染体的必要做法。

男人只是行动的其中一部分,还有更多的人混杂在无辜市民当中,随时可能出手伤人。


防暴警察被暴力革命阻挡在远处,这一边的人群无法得到警察介入保护,恐慌的气氛不降反升愈演愈烈。有烟雾弹被投掷过来,浓烟令我只能半眯着眼维持不足三米的视野。

这一区市步行街区域,建筑密集再加上混乱的现场不适合大范围使用个性,我只能尽力抢救陷入这块暴乱地区的无辜民众。


被限制行动的工薪男反缚着手靠在路灯底阶上,冷眼看我把惊恐无助的行人送到安全的楼层高处,突然大声发笑。

那是很难形容的笑声,很难相信绝望和希望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脸上,那样扭曲的表情伴随着刻意的大笑声怪异得恐怖,惹人侧目的同时人们纷纷绕开他,假装什么也看不见。



“你是英雄爆心地,我在电视上见过你。”

他笑得流泪,一双通红的眼睛自下而上瞅我,视线却仿佛穿透我看向另一个地方。我知道他看的并不是我。


“我有两个儿子,一个七岁一个十岁,最喜欢英雄爆心地。而我的妻子喜欢英雄人偶。”


他停顿了一下,目光落在地上一个纸团上,那是他被制住是手中跌落的纸团,行凶的时候他一只握在手里。


我将那团染血的纸展开,是一张照片,一个幸福的四口之家。照片上的男人穿着烫贴的白衬衫,身旁的女人微笑温和。


“两个臭小子每天都要准时看职英新闻报道,连将来的梦想都一模一样——”

“想成为像你这样的英雄。”



不该再听他往下说了,我的理智规劝我把话题中止。因为前方的暴力阻拦,警察迟迟未能赶到,这一块区域的暴乱程度已经超出掌控,单凭我和废久两个用不出全力的人双拳难敌四手,必须尽快出去找到支援。一想到那家伙舍己为人的程度,我的注意力就不禁飘散开去——


仿佛是猜到我的想法,男人又是一阵大笑,伴随剧烈的咳嗽让他痛苦地躬起了背。



“自私难道有什么错吗,就算佝偻着活,至少是活着。”


“我们这些没有特殊能力的普通人,接受平凡的生活,结婚生子,对我来说,世界就只有四个人那么大,只想着自己难道不行吗!”



他几乎是吼着说完这几句话,前胸因情绪激动而不住起伏,他再次剧烈咳嗽,以几乎要将肺生生呕出的程度痛苦地弯下腰。

从他脸侧的地板上能看见飞溅的血块,鲜红搅上灰尘迅速结成团状。


“老二先感染了,然后老大也感染了。”

“愚蠢的东西,天天想着见义勇为,别多管闲事不就好了吗!”


他歇斯底里的声音带着变调的哭腔,血水顺着唾沫滴在衣服上,身上的白衬衫脏得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,皱巴巴的沾染着各种污渍,不知道穿了多久。或许他从没脱下来过。

看着他身上的衬衣,我想到那张照片上温柔微笑的妻子。


“孩子总是最爱妈妈的。我的老婆,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。”

他似乎总能猜到我在想什么,提到妻子,语调倏尔柔软下来。


“她天真地以为能瞒住我,怎么可能呢。我只不过懒得理会他们过家家的把戏罢了。”

“真是个笨女人。”


“可是雏鸟吃空了母鸟,这个家还剩下什么?”



男人吃吃地笑起来,边笑边往外咳血。我的余光不住地瞟向远处,警察刚刚突破了暴乱区,但我没能找到废久的影子。



“别再说了,救援很快就到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,我们会尽力。”

我尝试让他的情绪稳定下来,尽管以他现在的出血量,能不能撑到救援到来也未可知。



“现在我们一家人,都在一起了。” 


他像没听见般自顾自地说着,看向我手中照片的眼神越发温柔。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温情流露,我感觉全身的寒毛都耸立起来。



“不要说了——”


“儿子吃掉妈妈,爸爸吃掉儿子,这本就是动物世界的生存法则,人也是动物。”

“你以为自己比我高尚多少吗!”



我掌心的热力停在他鼻尖往前的五厘米处,能感觉到他激动的鼻息喷在指间。



“英雄,什么狗屁英雄。”

“你们破坏了规则,该被清理掉的明明是你们。”


男人将脸更加凑近我的手,他知道我的弱点。



汹涌的疲惫感从四肢百骸涌出,光是维持着身体的耗能就令人头崩额裂。从细胞深处将我吞噬。似乎能听见废久叫我退后的喊声,但我没有退后。


任何情况下不得伤害平民,保护才是我的职责。我和男人四目相对,他用受伤变形的手擦了把嘴边的血,我才发现为了给自己解开束缚,他生生令手腕脱臼了。



“那天出差回来,我看见妻子在厨房里把肉割下来,她身上几乎没有完整的地方了。”

“我的儿子临死之前还在坚持爆心地回来救他,多好笑。”


他的喉咙滑出几声干涩的喘咳,嘶哑得像漏气的风箱。我的手指僵硬在空中无法挪动,他的动作迟缓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回放,在我眼里拆分成无数个定格画面。透支能力和体力让我的身体无法动作,我眼睁睁看着他捡起地上那把斑驳的刀,一点点插进自己的喉咙里。


凶手。

他无声的词语印在我的瞳孔上,一遍遍在脑中反复轰炸。



当我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,废久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。他的身体紧挨着我昨晚受伤的一侧,我能感觉到他在剧烈喘息和颤抖,我们互相支撑着站立在血泊当中。废久缺了一只小拇指的右手紧紧握着我冰凉的左手,我们掌心交叠,中间不住往下淌的新鲜血液烧灼得我为之屏住呼吸。


跌倒在满地鲜血里的男人像条缺氧的鱼徒劳地大张着口,他还没有完全死去,呼吸的本能令血液不住地从颈脖伤口处喷溅出来。他充血的双眼依然盯着我,直到停止呼吸的那一刻。


我的脖子僵硬得像烧红后骤然冷却的铁块,我迫切想要移开视线,眼睛却像磁铁一般被牢牢囚禁在他的注视当中。我看着他的嘴巴无声地一张一合,干裂的嘴唇像被血液浸润的大地。无辜者的血液。



我终于知道他大笑流泪的原因。

我们曾是普通人眼里的希望,甚至是唯一的希望。

后来,希望湮灭了了。



我们打破规则升级了战争。

他希望我去死。



我听不见呼救声。我听不见惊恐的尖叫和绝望的哭号。我听不见爆炸的轰鸣与打砸的混乱。我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与自己的声音。我听不见自己内心那一直坚持的声音。

直到一只同样冰凉的手蒙上我的眼睛,带着硝烟与血液的味道,将我从那血色地狱的囚禁中解救出来。



“不是的。”

废久的声音穿透噤音的隔阂紧贴着我,随之一点点灌进来的,还有之前消失的一切。


“不是小胜的错。”

风声,呼救声,燃烧的火焰,防爆与袭击,警笛,救援队,英雄。



“小胜一直都是我的英雄。”

我的耳里最后只留下了他的声音。





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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